白癜风最好用中药治疗 https://m.39.net/pf/a_4633653.html因为贫穷,我失去了友情,错过了爱情,有梦想也不敢实现。
自卑了20年,父母却告诉我,家里很有钱。
他们实施的贫穷教育,只是怕我学坏。
我发现那些能轻而易举将“穷”说出口的人,大多没有那么穷,只是没有那么富。
真正的贫穷都是无声的。
1
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梦见爸妈告诉我:“爸妈是在考验你呢,其实家里特别有钱。”
可惜这是个白日梦,梦醒了,爸妈依旧在为涨了两毛钱的青菜而发愁。
2
我的老家在一个很偏僻很落后的地方,落后到这里的女孩子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挺着肚子在墙根下做活晒太阳了。
她们瘦小的身体挺着个巨大的肚子,看了就叫人心里发颤。
只有活着生下至少一个儿子,才有领证的资格,如果没撑过去……
大家会摆酒哭一场,唏嘘她命不好,酒过三巡,大家挺着滚圆的肚子各自回家,新郎官很快就会在邻里的介绍下相看另一个女孩子。
在这样一个村子里,只有一个女儿的我爸像个异类,没少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不孝,笑他不行。
在这里,男孩是硬通货,女孩是流动的钞票,是为他们服务的。
我二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上门来“预定”了。
得知我爸不打算让我这么早嫁人,甚至还想让我继续读书的时候,老媒婆脸上的震惊和嘲讽几乎不加掩饰。
“女娃有啥好读的嘛。俺们老祖宗都说勒,女娃子脑壳不灵光,没的出息,能认字不是文盲就行了,早点生娃才是正道!”
我爸依旧笑得憨厚老实,打哈哈道:“我也不指望她有多大的出息,想读就读嘛,我也就这一个闺女。”
“你们两口子自己不生小子,还不让闺女生,啷个自私哦。”老媒婆阴阳怪气。
我爸继续假装听不懂,说什么也不肯松口让人来相我。
老媒婆气呼呼地走了,走前还撂下狠话,“我可告诉你们,好小伙子比金子还贵,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爸还是笑眯眯的,等送走了人,却黑了脸,蹲在门槛上一根一根地抽土烟。
我妈说,爸爸是想起了他的大姐,也就是我的大姑。
爷爷奶奶更喜欢我二伯,不喜欢我爸,长姐如母,我爸是她一手带大的,和她最亲。
爸爸说,大姑很好看,很爱笑,割草的时候都在唱歌。
她喜欢读诗,做梦都想去趟江南一趟,看看有没有那丁香一样的姑娘。
产婆端着一盆盆血水在门口进出,那样美好的姑娘,死在了她的十六岁,从没见过丁香,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镇上。
白日梦醒了,做梦的姑娘没了。
后来,我妈生了我,一米八的大汉抱着我妈头一次掉了眼泪,说他害怕。
他放任流言传遍全村,说什么也不肯再要孩子。
我爸的话经由媒婆添油加醋,没半天就传遍了村子,全村都知道了我爸不让闺女相人,还说要让她继续读书。
他们假装路过,对着我家的破屋指指点点个没完。
我奶也知道了,跑到我家大闹,说我爸不孝,有钱瞒着他们。
我爸哪有钱啊。
可我奶不信,有钱给我上学就是铁证,她逼我爸把钱给他孙子上学,不许浪费在我身上。
她骂得难听,我爸头一回跟她动了手。
我和我妈躲在门后,她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出声。
这场闹剧以我爸被全家批斗结束,我爸一夜没睡,终于下定了决心。
七月,我们背着全村的辱骂出发去姑姑梦里的江南了。
2
江南是美好的,没钱是苦涩的。
我终于明白了梦和现实的差距,没有钱,只是换个地方吃苦罢了。
在老家的时候,我从没觉得我们家穷,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土房土厕,屋子背后就是田,不开灯就黑乎乎的,处处挤着舍不得扔的瓶瓶罐罐,角落里还堆着硬纸板。
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指甲缝里都有洗不干净的一条黑印,脸上也时刻绷着苦难。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家里不开灯也可以亮堂堂的,外边即使下雨也不会一踩一脚泥,大人小孩的手都很干净。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每个大人脸上都绷着一股紧巴巴的味道,原来有人的脸上是时刻舒展的。
我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贫穷,原来只有穷人家的孩子会被不断教育:我们家太穷了,供你读书已经很累了,你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该要。
我安静地站在角落,看房东的孙女玩新奇的玩具,吃好甜的糖果,呼朋引伴地去玩。
我很羡慕,但只能咽咽口水。
因为不会有,所以必须忍住。
有时候忍不住了,我也会央求妈妈给我买一点糖果,只要一点点就好。
嘴巴太苦了,我真的想尝一点甜。
可是不行。
回答我的是妈妈紧锁的眉头和念叨。
她说起生我之后花钱如流水,又说起为了我不得不背井离乡,还疑心我是不是跟本地孩子学了些富贵的毛病,再次强调了家里的贫穷以及贫穷与我的联系。
爸爸回来了,又教育我好好读书,要争气,家里穷,我得靠自己,还不许我学本地人娇气,写个作业还要人千红万哄。
偶尔房东奶奶看我馋得很,会主动塞些糖给我吃。
真的好甜啊。
我只尝了一颗,剩下留给他们,也想让他们甜一甜,却被狠狠骂了一顿。
爸爸不信,他疑心我偷人家的糖,硬拉着我把糖还了回去,还要我给奶奶道歉。
我听了好委屈啊,反驳了,爸爸更生气,觉得我学了本地人的伶牙俐齿,还敢狡辩。
奶奶帮我说话也没用。
自此,我不敢再拿奶奶的糖,只能悄悄跟在小朋友们的身后,馋的流口水也只能忍着。
吃糖好像变成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我就会变坏。
我家太穷了,我不该养成这些有钱人的毛病。
吃糖变成了罪过,我成了罪人。
穷人不能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看一眼都是犯罪。
我必须恪守穷人的本分,才是正确的。
我也不能去玩,要么帮忙,要么学习,闲暇是奢侈的享受,我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这样的贫穷教育一天三次,次次不落。
我有点委屈,又觉得自己矫情。
家里都这么穷了,我还在想些有的没的。
爸妈天天为了惨淡的生意而吵架,互相埋怨。
开这家面馆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生意又不好,他们都着急。
没钱好苦啊,我做梦都想有钱,好希望一觉醒来,所有的困难都成了泡影。
3
我好像得了一种穷人的病。
知道贫穷,但是没法坦然面对。
开学第一天,我站在讲台上介绍自己,被一双双眼睛盯着,紧张得突击了一个月的塑料普通话裂了个口子,土话飙了出来。
大家都笑了,他们没有什么恶意,单纯觉得我的发音很有趣,我却在这善意的哄笑声中红透了耳朵,无地自容。
在村里上小学的时候,我总是名列前茅,虽然不说,但我是有一点小骄傲的。
在这里,教育资源的天堑将我的小骄傲击得粉碎,我的基础可能还比不了刚上小学的孩子,成了毫无疑问的吊车尾。
一天下来,我被打击得体无完肤,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怏怏的没有精神。
班主任也找我谈心了,她说我基础太差了,劝我多花功夫,最好找个补习班补补,否则很难赶上进度。
我低着头说好,但我知道,不可能的。
我想起爸妈的抱怨和店里惨淡的生意,补习班真的太贵了,哪有钱啊。
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自己闷着头学。
可是真的好难啊,班里同学基础比我好太多,还上着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和兴趣班,我一光脚的怎么追上开车的啊。
我很努力地学了,成绩始终很一般。
爸妈很失望,觉得我不用心,更加紧抓我的学习。
没有钱,没有资源,就摁着头学,指望天道酬勤。
他们总觉得补习都是骗人的,房东的孙女补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的钱,不还是打了水漂吗?
他们说,我就是在找借口不用心。
他们又说,家里那么穷,我好不容易能上学,竟然还敢不用心,他们很失望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爸妈只说我找借口,不够努力。
我偶尔想抱怨,他们就会用老家的姑娘们堵我的嘴,问我是不是回老家嫁人生娃。
我当然不想回去,不想和没见过的大姑一样死在简陋的产房里。
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知道他们是很好的父母,知道他们的认识就是这样。
可是......真的好无力啊。
好想有钱啊,想的都快疯了。
不想买本参考书还要小心翼翼,掰着指头保证每分钱都用在了刀刃上,我不想再赤脚挑战基因和金钱了,我真的很累。
我又一次幻想,有一天爸妈能告诉我,他们其实很有钱,之前的一切都是试探我的。
4
我也一直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
我转来的时候已经三年级了,他们都同学了两年了,早就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关系好不好的早就定了。
我显得多余,性子本就有些闷,普通话又说不好,现在更沉默了,有不懂的也不敢主动问,生怕他们看不起我。
明明很想交朋友,还没迈出那一步就自己退缩了。
我那么穷,什么都没有,最好拉近关系的小零食互换环节我从不敢参与,还要假装嫌弃地摊上的东西不干净。
聊天吧,又没有共同话题,我家连电视都没有,他们说的我一点都听不懂,还不敢露怯,只能假装没兴趣,颇为扫兴。
就算是为了我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吧,我实在不想让人知道我的家乡有多糟糕、我家有多穷,震惊的眼神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不想再从同学们的眼里看见了。
越是这样不敢说,连了解我的机会都不给,别人怎么和我做朋友呢?
我真的过得很拧巴,想交朋友又不敢。
友谊嘛,和所有感情一样,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我还记得有次班里同学过生日,邀请全班同学去她的生日聚会。
我第一次收到邀请,真的很高兴,觉得自己要拥有朋友了。
我磨了爸妈一周,他们终于同意我去了。
她的生日可真热闹呀,蛋糕好大,她真像个小公主。
到了送礼物的环节,我却傻眼了。
大家都准备了礼物,哪怕他们没想到,送他们来的爸妈也想到了,哪有人会空手来呢?
即使是班级里大家都知道的单翼天使,也送了一对不贵但可爱的发夹。
没送礼物的同学也很坦荡,说自己生日了回请她。
我没有搭腔,我知道我没有钱,买不起礼物,也不可能回请她。
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事,便不敢说出口。
我捂着口袋里自己写的贺卡,闻着香甜的蛋糕,不敢与主人公对视。
说是贺卡,其实就是白纸配上简笔画,显得廉价得惊人。
有同学奇怪地问我,你没带礼物吗?
我尴尬地说我忘了,听到念念叨他们叨怎么好意思空手来白吃白喝的啊。
我臊红了脸,这些话像绵密的针,扎进我腼腆的心,挑起那根胆怯的弦,是隐秘的疼痛。
过生日的同学的妈妈给我解了围,让我别拘束,想吃什么自己拿。
蛋糕好甜啊,我却有些食不下咽,总觉得大家都在看我,都在悄悄议论我。
他们好像再说,看啊,这有个小气鬼呢。
我也听到有送孩子来的家长念叨,说这孩子的爸妈怎么这么不会做人啊,白吃白喝都不带东西的。
再一问,哦,原来是外地人啊,大家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他们不知道,其实带了,只是东西太廉价,不敢送也不敢说,我怕被嘲笑。
老家哪有人会这么过生日啊,蛋糕都不常见,都是吃碗长寿面就算过了。
爸妈也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吧。
我第一次怨恨贫穷,可惜怨恨除了让爸妈疑心我看不起他们之外并没有什么用。
我哪是看不起爸妈呀,我是看不起自己。
要是不生我就好了,那么或许爸妈就不会这么穷了,我也不用这么难受了。
我听到有同学议论我小气了,也假装不知道,假装不在意,却再也不参加这些活动了。
我没什么能回报给别人的,也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
成绩不好,情商不高,长得也一般,还有一点“穷酸味”。
为了省一点公交车钱,我天天都要花半个小时走着去上学我也没意见,寒冬酷暑都能熬。
只是盛夏尴尬,早上半小时的路程已经已经能让我汗流浃背,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混杂着店里的食物味道,很难闻。
调皮捣蛋的男孩子每次路过我的座位,都要故意捂住鼻子,还编出顺口溜,刀刀扎我心。
我想用花露水遮盖这种味道,谁知道混杂了花露水,香上加臭,这股味道愈发刺鼻,甚至在体育课上把站我旁边的姑娘熏中暑了。
我对那个无辜的女孩很愧疚,她从没嫌弃过我,我却间接伤害了她。
我想要一点钱,至少在大夏天,我不想一身汗臭地出现在教室了。
爸妈不能理解,觉得我不能吃苦、娇气,不就是走点路嘛,在老家谁不是走路去上学的啊,远的走上一个小时都是正常的。
被同学说有狐臭,这样的事情太过难堪,等于自揭伤疤,我真的说不出口,可是不说,又要不到钱。
我憋的脸都红了,还是没能说出心里话。
这事最终不了了之,我只能忍受着同学们的异样,渐渐变成了班里的边缘人,主动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天天祈祷夏天不要那么热。
我渐渐明白了,没有人可以帮忙治疗贫穷这种病,也渐渐认清了梦就是梦。
5
自离开老家开始已经好几年了,店里生意越来越好,但我们家日子并没有变好。
爸妈依旧天天为了钱吵架,账上少了十块钱都能吵一天。
我也不解过,爸妈就会掰着手指头给我算账,钱是赚的多了,花钱的地方也多了,一来一往,贫穷依旧。
再算下去,可不得了,都快变成负的了。
尽管贫穷,他们也绝不许我丢掉骨气。
上学时,老师给了我张贫困补助的表,我算了算,每年能拿不少钱呢。
我兴高采烈地带着表回家,以为爸妈会高兴,可就像拿回房东奶奶送的糖果一样,我又被骂了一顿,爸妈觉得有手有脚,能赚钱就不能白拿政府的钱,要把补助留给更需要帮助的人。
我不能理解,明明我们就是需要帮助的人啊。
可是不行,爸妈的自尊心和骄傲不允许他们伸手问人要钱,也不许我要。
我不要,有别人要。
多出来的那笔贫困补助变成了变相的奖学金,给了班长。
我把结果告诉了爸妈,言语之间全是惋惜。
爸妈只告诉我,不要管别人怎么样,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能白拿钱。
从那时起,我就过着很拧巴的生活。
明明比谁都贫困,却没拿到过一分补助。
明明比谁都需要帮助,却从不肯开口求助。
即使有难处,也不想把它摊开放进公告栏供人参观。
我安慰自己,家里虽然穷,但吃饱穿暖,无病无灾,把机会让给世界上其他角落里过着更苦生活的同学是正确的。
偶尔也会不解吧,但困惑太费力,不去想就是了。
这么多年过去,我逐渐习惯了过贫穷的生活,习惯了事事节省,连抱怨和异议都没有了。
我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自己注定贫穷的命运,又拼命掩盖这种命运。
我极自卑又极自重,特别害怕别人看不起自己,也特别厌恶求助,哪怕求助的对象是我自己的父母。
贫穷刻进了我的基因,我深信家中贫穷,说了也是徒增烦忧,向来报喜不报忧。
能忍则忍,啥事都自己抗,像个闷葫芦。
我依旧普普通通,没能逆袭但也摆脱了吊车尾的命运,考上了大学。
上大学之后,我主动要求每个月只要块的生活费,剩下的自己做兼职。
我连要这笔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加重他们的负担。
爸妈对此很是欣慰,他们觉得我没染上本地孩子的富贵毛病,很懂事也很能干。
他们难得大方,对我说不够就找爸妈。
我笑笑没说话,找什么呀,我家那么穷,说了又有什么用啊。
我真的没像他们另外要过一分钱,哪怕被诈骗,兜里只剩十二块五毛,也咬着牙靠学校的免费米饭和蛋花汤熬了过来。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经不会再做梦了。
6
这样平静的日子到大三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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