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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座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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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是座桥

陈玉国

忠心勤勉的大队书记

“那是个特殊的年代,那两个所谓的投机倒把分子,国家应该给予补偿。

“说白了,那两个人其实是‘要馍馍的’,挺可怜的。他俩当时带着三样东西:一刀纸,一个背篓,一个竹筛。纸藏在背篓里,竹筛堵在背篓顶。

“我在村口的吊桥头撞见的那两个人,我一直在托人打听那两个人的下落,到现在还没找到,依稀记得他们说过,是甘谷县洛门镇嘴头人......”

《读者》第期刊载了我的小文《心酸的》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并特地问他没收“投机倒把分子”贩卖纸那件事,他是否还记得。谁知在电话那头,父亲沉默良久,才沉声说了上述话。

这些话让我内心感到无比震撼。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说起他那三十年大队书记的经历,从来都是很自豪很满意的,原来还有这档子事让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父亲当大队书记要追溯到他的小学辍学。

上小学时的父亲是出了名的聪明。一本语文书里的课文不几天他就全部背下来了,一手毛笔字也经常在全校进行展览,校长已经把他列为“高小”毕业后保送师范的人选。这样的美好前程,却被一九五八年一场全国性的“大跃进”运动彻底粉碎。四年级的一天,父亲空着肚子往学校走,路过必经的响水河。趟水过河时,饥饿在肚子里像虫子乱咬,手上的书包也不听使唤地掉进了响水河里。父亲追书包,河水追父亲,父亲最终被人从河里捞了上来,书包和求学之路却被洪水永远地冲走了。

十六岁的父亲被公社书记看上了,他说这个孩子不送到外地闯闯大世面可惜了。新中国第一次向农村招兵,公社书记毫不犹豫地推荐父亲去“验兵”,各项指标全部合格,父亲被选定为最抢手的高原兵。启程那天,响水河两岸的欢送队伍,锣鼓喧天。父亲胸佩红花,骑着高头大马,跟另外十五个选中的人,立在河道,雄姿英发,心里盛着满满的美好的憧憬。可这时,家族中绝对权威的大伯父突然赶来,让所有的憧憬都化为虚无。他一把将父亲从马上扯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父亲拽回家。锣鼓声断,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大伯父当时为什么不让父亲去当兵?我们不止一次问过父亲缘由。他是想让父亲帮忙分担家里繁重的农活呢?还是担心外面的世界太乱舍不得让自己的弟弟外出受罪呢?父亲说,可能两个原因都有吧。据说当时一同验上的兵,后来大多成了高级*官或者地方大员。如今闲聊时我们姊妹几个总是惋惜大伯父当时的决定,并假设父亲可能的前程。假设推理到最后,说父亲如果去当兵,娶的就不是如今的母亲,生的就不是如今的我们——这么说来,还是父亲没去当兵的好。

父亲没当成兵,爱才心切的公社掌舵人让十七岁的父亲当了大队书记。年,在全国轰轰烈烈“农业学大寨”的高涨热潮中,父亲被派到山西省昔阳县的大寨村学习经验一个月。戴着羊肚毛巾的大寨大队书记,也就是后来当上国务院副总理的陈永贵接见他们时说:“*土高原,大有作为。”父亲对那个瞬间至今记忆犹新。返程时路过北京,父亲手里捧着毛主席语录在天安门前留了张影,英俊的父亲和他的影子就这样载入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史册。也许在那一刻,父亲就下定了他“与天斗,与地斗,与阶级敌人斗”的理念。今年春节回家过年,弟弟把父亲当年十几本工作笔记随手翻开一页,摇头晃脑地念其中一段,内容是某村某户养着几只羊,养着几只鸡,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显然,当年的父亲对他所辖每户人家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参观完大寨回家乡的父亲到通渭县城时,是一个秋天的傍晚。

通往家乡的班车一天只有一班,决心大干革命信心满满的父亲要替国家节约,哪里舍得住店,连夜徒步往家走,父亲途径牛谷河,又困又饿的他从河道的石阶上摔进泥潭中,一时失去了知觉。不知什么时候,一阵秋风吹过,秋风中飘来守望苞谷的庄稼人的吆喝声,这是为了吓唬夜间跑来偷吃苞谷的野狐等动物。昏迷中的父亲被这喊声从阴阳奈何桥上召回人间,发现右胳膊肿得像碗口那么粗,没法弯下来。父亲艰难地捡了条棍子用右手硬撑着,连夜步行了40公里,天亮时回到了家。村里的赤脚医生开了个方子,用“乱头发、地骨皮、白草根、麻*、透骨草”等五味东西熬泡在面汤中天天掇洗,两个月后,这条胳膊才基本恢复了正常。

父亲忙啊,走路时都脚下生风,常人小跑才能与他同步。他心中装着全大队7个生产队多户人家多个他的“子民”。什么叫事无巨细,什么叫家长里短,什么叫琐碎繁杂,从小我就从父亲的工作里体会到了其中的滋味。家里经常来的不仅是车水马龙吃饭喝茶的干部,还有十分信任十分崇拜父亲的乡亲们——他们的问题千头万绪千奇百怪:有日子过不下去请父亲解决口粮的,有婆媳夫妻吵嘴请父亲息事宁人的,有乡野村人打架请父亲去主持公道的......有两个画面我无法忘记:一是每逢天下大雨,父亲总是说:“哎呀,糟了,狗儿家的窑可能要被雨下塌,我去看看。”随即便操起一把铁锹,在母亲“小心滑倒”的叮嘱中冲进雨中。另一个画面是面对声泪俱下揭不开锅的乡亲,父亲也会流泪,一面安慰说大队将想办法解决,一面让母亲挖自家的半碗面给来人。为此,母亲到现在还会埋怨父亲,当时自家嗷嗷待哺的五个孩子不仅仅是吃不饱肚子,根本就是饿得皮包骨头。

父亲由于经常起早贪黑,公事家事两头忙,积劳成咳,每次忙完大队的事,大半夜回家,几里之外就听到咳嗽声了。奶奶在世时老讲,她明明听到难得回家的父亲在咳嗽,便央求他去帮家里挑担水,岂料不见水桶响,一转眼却发现父亲已在通往大队部的半山腰上。那时的父亲活脱脱一个公家的人,当年生产队有个吊桥工程,他在负责看管工地,奶奶仅仅想讨两碗水泥把灶头抹光一下,被父亲拒绝,奶奶便让母亲去动员父亲,母亲也是碰了一鼻子灰。父亲说:“我从没动过公家的东西,你要让我变成小偷不成?”

那个年代的大队书记对毛主席的感情有多深,我判断不清楚,但毛主席的诗词,父亲好像没有不会背的。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去北京瞻仰毛主席的遗体。我工作后,终于帮他实现了这个藏在心底多年的心愿,但由于瞻仰时不能停留,大冬天的,他竟然排了三次队,瞻仰了三遍。

父亲对国家大事对*治一直很关心,我带他去美国的时候,他津津有味地研究华盛顿,研究《独立宣言》,研究“三权分立”,他觉得华盛顿快赶上毛主席的伟大了!他一直在感慨,美国城市的天为什么那么蓝,马路上的车为什么那么有秩序,*府办公地点为什么那么简洁。他还说,他在美国的大街小巷没有看到那些专门骗哄老人的演讲组织和卖药门面。

父亲的大队书记干了整整30年,是在年春节的家庭会议上被“罢免”的。母亲提议后,我们姊妹五个一致通过。一直以来,公社大队来的干部,不但让父亲应接不暇,母亲给他们做饭炖茶也是忙得前脚打后脑勺。母亲不让父亲继续干的原因,是那一年母亲带姐姐小孩期间出过一件事,忙于伺候干部的父母无暇顾及伢儿,小伢儿在河里玩耍时差点被洪水冲走了。

儿女成长的后盾

应该是四岁大的时候,我在生产队的场里剥麦穗吃,剥完后捏了一把麦穗往家溜达,身后突然传来队长林娃爸爸的吼声:“旺可,把偷哈的麦穗放哈!”听到喊声我拔腿就跑,他已经带着几个大汉追上来了,团团把我围住,一把从我手中夺走麦穗,我坐在路上吓得哇哇大哭。不知什么时候父亲来到了我的身边,他蹲下来,擦掉我的眼泪,拉我站起来,拍拍我屁股上的土。我本想等两句安慰,谁知他一言未发走了,我很纳闷:他平常走哪儿可是把我架在脖子上的,今天怎么撇下我不管了呀。

一年级开学不久的一个傍晚,我学父亲的样子,拿起一张《人民日报》装模作样地“读”报。由于只认识“人”和“日”字,便读成“人啥日啥”。坐在一旁的父亲笑笑:“人民日报。”我觉得十分奇怪,问他:“报纸在我手中,你如何知道怎么读的?”他走过来,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知道我为什么送你去念书吗?念了书,你识的字就比我认识的还要多。”从那一刻起,我终生爱上了文字。

小学时我有个外号叫“干枣”,源自一次发言。我代表村学在小学的开学典礼上发言,第一次看到台下这么大的阵势,我心里特别紧张,开始说话时都有些结巴。主席台上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地说:“别害怕,你肯定行。”这个鼓励让我放松下来,读得也越来越好,发言完毕时赢得了满场掌声,“干枣”从此得名——原因有两个:其一,父亲的名字中有个“枣”字;其二,发言干脆有力。每每想起这个外号,我便多了一份抬头做人的勇气和自信。

几乎想不起来父亲打过我们。小时候我跟哥哥有次打架,母亲上来一人一鞋底子,我心里老大的不服气,父亲当时竟然没说话。吃午饭的时候,父亲给我们讲了曹植七步成诗的故事,当他讲完后,我和哥哥互相偷偷地瞄了一眼,都低下了头,从此我俩再也没打过架。

老家盖房盘炕的时候,需要人工先用湿土夯出一块块土基子,随后需要一排排立起来间隔摞好,等待太阳晒干。一旦其中一块没摞稳,前面的辛苦就会白费。而这一幕在父亲打算盖一座新房时出现在我们父子面前。当时,我填土,他一边夯实,一边哼着“三锨九杵子,二十四个脚底子”的打基子口诀,高兴得跟小孩子一样。突然,不幸的事发生了,我们忙活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做了多块,眼瞅着计划中的三分之二就要完成了,可一瞬间土基子像多米诺骨牌般倒下,一块不剩地碎掉了。那一刻,我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父亲遗憾地苦笑并自责了一会儿,抽了根烟,往手上吐一口气双手一搓一拍:咱们重新来过!这时,父亲并没有喊我立即做活,而是自己先填土,自己再夯实。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想做一件事似乎就从没放弃过。这件事,当时如果没有父亲的坚持,不仅新房不会有,温暖的热炕也无从谈起。

父亲是个急性子,做什么都要做到人前头,部仅仅是起早贪黑,而且任何坏天气也不能阻挡他做一件事的决心。有一次他带着我赶着一对骡子到一个叫阳坡湾的地方去犁耕土地,不多时,天空突然雷电交加,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我们不得不解甲狼狈回家。回家的山路一边靠山,一边是万丈山崖,父亲用肩膀抵着骡子下坡,泥泞的陡坡牲口踩不稳,好几次父亲和骡子都滑倒,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当时如果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至今想起,我仍心有余悸。还有一年一度只有一次的碾场,我们家的似乎都在大雨中奋战。思想决定方向,他与天斗与地斗的决心,又有谁能阻挡得住呢?!

年的金秋,哥哥和我双双考上了大学,面对高昂的学费我想打退堂鼓,父亲斩钉截铁地说“宁让牛挣死,也不能让车翻过”。从此父亲带着母亲开始夜以继日地洗石头捞沙子,洗好的沙石堆在河道,建筑工地每个月来一次,按3元钱一方收走。那几年来往于响水河的人们,都记得光腿赤脚忙碌的一双身影。为了稍微缓解一下繁重的劳动,父亲当时让妹妹辍学帮他,但一年后又觉得五个孩子中不能把这个亏了,便又打发去上学了。可以想象,当时父亲在面对自身体力透支和让妹妹复学冲突的矛盾时,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弟弟后来也考上了大学,身为一个农民的父亲,为了三个儿子的学费,真可谓是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思。去年我跟父亲回家的时候,儿时的伙伴建*还在揶揄他赶集回家在父亲身后听到的话:“鸡蛋卖了4元,粉条卖了7元,苞谷粜了9元,沙子能卖12元,两个娃这个月的花搅还差8元......”

父亲对子女们的婚事特别上心,我十二岁时他就给我定好了娃娃亲,然后年复一年地给准媳妇家担油送面。我上大学后解除了这桩娃娃亲,毕业后分配到离家60公里外的一个厂矿后,他就不停地催促我找对象。担心我没钱娶媳妇,他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大冬天,穿一件*色的旧*大衣裹着一个头套,包一辆小三轮,赊了一车猪到我工作的地方来卖。我见到他时,他的脸被冻得通红,眼睛布满血丝,呵着气,双手不停地搓着。毫无疑问,他被冻感冒了,回家去后还大病了一场。那一幕,成了我的痛,也成了我此后为生活奋斗的动力。

那一次,我领他到澡堂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父亲说他18岁那年,要洗脖颈,爷爷说那是福垢痂,没让洗。如今儿子在城里工作了,就把福留到城里吧。

乡亲信赖的“总理”

要不是当了大队书记,估计父亲就成了阴阳先生。但当大队书记并不妨碍他在这方面的潜能,他懂得一些玄学风水。

憨大爷钢二爷,医院,而是无比崇敬地找父亲给他们推算病因。每当这个时候,父亲就会问问时辰,掐掐手指,然后告诉他们可能是许了神愿没还,或者是不小心太岁头上动了土,或者是冲撞了什么路*之类的。“把炕弄热,让女子包上厚被睡上一觉,给灶爷烧几张票子”,这是经常能听到的一个处方。你看钢二爷早晨来问病,下午就带着旱烟感谢来了。你别说,这些方子还挺灵的,处置处置病人一般就好了。“亥卯未,官将二郎土地害;巳酉丑,家庭勾上外*走,申子辰,催愿童子来敲门;寅午戌,文武天神庙中宿。”我问过父亲这些推算到底有无道理,父亲说口诀是爷爷教他的,心诚则灵,感冒受凉后出汗发热本有些科学道理,加上一些心理暗示,病自然就好了。哥哥小时候有段时间夜夜做噩梦,父亲便在屋墙上写了16个字:“夜梦不祥,写在北墙,太阳照见,化为吉祥”,落款是“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哥哥说,他从此就睡安稳了。

父亲主持乡间红白喜事,是出了名的周全。宴席程序,座次安排,均井井有条。

犟三爷是一位个性极强的人,不知什么原因跟大儿子闹得矛盾很深,临死前立下一个遗嘱:送葬的时候,不许大儿子顶孝子盆,不许大儿媳接他的灵位。他遗嘱立完便两眼一闭去天国报到去了,可苦了身后一家子活人。由于乱了传统规矩,又怕大儿子闹事,方圆村落没有人敢给他家当总理,换句话说,犟三爷埋不到土里去!那几天父亲正好去了山东哥哥处,犟三爷的老伴儿哭着打电话,请求父亲回来帮她家料理一下后事,父亲便连夜坐火车赶回了老家。

诸位,问题来了,如果是你,你会让老大和老三谁顶孝子盆呢?让老大顶吧违背了老人的遗嘱,让老三顶吧违背了常理,从此以后上坟烧香的时候,老大应该跪在老三的前面,还是跪在老三的后面?还有那老二应该跪在什么位置呢?真是愁死人!父亲分头找老大、老三以及犟三爷的老伴儿谈话,然后提出如下处理方案:第一,尊重老人遗愿,出殡的时候孝子盆由老三顶,灵位牌也由三儿媳妇接回来。第二,活着的人要往前看,弟兄要团结,所以,第二次迁坟的时候,恢复到常规习俗,老大主香端盘,并跪在最前面。这种方案一出台,犟三婆声泪俱下道谢,老大老三扑通跪下,向父亲深深地叩了三拜。

父母在老家的土坯房里生活了几十年,子女们劝了十多年,父亲终于同意离开故土到弟弟所在的小城去住。那天我开车去接他,在村口被几个赶来送行的老爷爷老奶奶拦住了。他们双手拉着父亲的手说:“他三爸,你先别走,你把我们安顿好了再走。”说着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安顿的意思我懂,就是去世后入土安葬好的意思。父亲一一承诺,答应他们百年后一定会来安顿他们,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泪告别。

渡人渡己的一座桥

父亲生于年农历端午,端午本身是个节日,爷爷疼他,便把生日故意记为五月初四,为的是生日这天能多吃一个“岁馍馍”。爷爷疼爱父亲这事绝对不假,因为母亲说,她嫁给父亲的第一年,父亲吃饭时还坐在爷爷的腿上。父母亲结婚照镜框上的油漆模糊的显示,结婚日期是年十月初五,算下来父亲16岁半就成亲了,还是个半大孩子,吃饭时还坐在爷爷腿上也就可以理解了。

爷爷去世得早,但疼爱父亲的情愫,播种在父亲一生的情怀里,而且更加广博。

父亲对他的兄长和姐姐的尊敬近乎顽固。姑姑膝下无子,父亲一直关顾着她,不但自己充当着儿子一样的角色,我们这些侄儿,每一次回家都要去看望。两位伯父在世的时候,我在外工作的小辈们回家探亲,也是必须先看望两位伯父后,再回到自家,否则是进不了家门的。

父亲对外婆的孝顺和对舅舅家的帮衬也是有口皆碑的,母亲常说外婆喜欢父亲胜过喜欢她这个当女儿的。

村里人碰到盘炕、泥墙、碾场之类的大型农活,总会抢着请他。因为父亲是这些方面的好把式,不但自己干活手脚麻利,而且还会吆喝其他人紧凑做活,总体出活的速度要提高两到三倍。虽然自家的贫瘠土地都侍弄不过来,但父亲总是对这些活计有求必应,乐此不彼。母亲和姐姐总是说,父亲干伯父家的农活比自家的都积极,对伯父家的孩子也比自家的疼爱,对别人家的事也比自己家的认真。我是这么认为的,他的善良和博爱让他不仅仅是舐犊情深,而且胸怀“天下”。

我曾翻拍了一张年冬天的全家福,那是家里最早的,也是那个年代唯一的一张照片,全家人大多穿着烂棉裤。父亲收到照片后潸然落泪,感慨万千,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中说如果奶奶还活着,享受一天儿孙们今天的幸福和孝顺,哪怕是能看上一眼,该有多好。

父亲如今已年过古稀之年,不但经常跟我们子女一起下象棋、唱秧歌,还一起投篮球。70岁后父亲的脚步终于慢下来了,散步时,我终于不用小跑就能跟上他的脚步了。我知道,他的脚步还会继续慢下去,我只希望时光尽可能减缓他脚步慢下去的速度,让我能一直在他的影子里奔跑。

时光倒回四十年,我八岁,那年他牵着我的手,走过故乡的吊桥,给我在讲一个娓娓动听的传说:牛郎和织女每年七夕在那儿相会;时光倒回三十年,我十八岁,那年我挣脱他的怀抱,告别故乡的高粱花和麦苗,去外面闯世界。临行他送了我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座桥。而今我48岁,发现父亲的背早已越来越驼,驮成一座桥么,一座用忠心勤勉昭示后辈积极向上的桥,一座用自己的肩膀托起子女成长的桥,一座令他的亲朋好友远乡近邻念念不忘的桥。那是一座充满故事的桥,一座风景优美的桥。

我从这座桥上一步步走过......

《终》

年12月10日於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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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陈玉国

排版

成文奎

值班

成文奎

审核

陈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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